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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文學(xué)前沿】第836期 趙菊慧 作品《雪落翠峰》

發(fā)布時(shí)間:2021-12-30 09:52:41 來源: 心在舟曲 作者: 點(diǎn)擊:

雪落翠峰

趙菊慧/甘肅武都


廟宇凌空,如蒼鷹棲于絕壁之巔,只要抬頭,便能望見。山勢如屏,迤邐鋪展。據(jù)說,那是二郎神遺落的令旗,鎮(zhèn)壓著雷骨山。山道如線,直入云天;雄峰似脊,突兀凜然;行者若蟻,如履深淵!

這,便是大名鼎鼎的“隴上名山”——翠峰山。

清晨,從有“不二揚(yáng)州”之稱的中國第一楹聯(lián)文化長廊出發(fā),取道三眼峪,輕裝簡從,一路北行!

獨(dú)自行走在這個(gè)藏漢混居的邊陲小城里,白龍江穿城而過、濤聲盈耳,街市兩旁建筑林立、人煙阜盛。大紅的聯(lián)對張貼于檐牙高聳、泉水叮咚的巷陌;喜慶的燈籠高掛在女墻婉約、俊朗疏闊的廊角;巍峨的門樓矗立在游人如織、青磚黛瓦的街頭。處處雕梁畫棟,縷縷香煙繚繞,仿若不期然闖入了那自古形勝的煙柳繁華之地,參差皆是人家,入目盡是珠璣,所著無非羅綺……

使人不禁贊嘆,這小小的藏鄉(xiāng)真正是分得了江南一點(diǎn)兒幽幽的文意,沾染了維揚(yáng)幾許迷離的水汽。仿佛宋詞里散落的半闕,靜靜吟唱在這方山水里;仿佛《清明上河圖》遺失的一角,默默安頓在這與世無爭的一隅!

走出街市,行入峪里,泉聲漸疾,人聲漸隱。晨霧氤氳,山色郁郁,阡陌交通,雞犬相鳴。長者樂于途,歌者吟于疇,黃犬戲于后,似略略疏離了塵世的紛擾,也仿佛多年前那場舉世震驚的天災(zāi),從來不曾降臨。

臨崖面壁,靜靜聆聽,聲勢浩大的泉水從翠峰山巨大的溝壑間奔涌而出,一瀉千里,砯崖轉(zhuǎn)石,萬壑驚雷!似裹挾著雷骨山殘存的森森妖氣,亦似沾染了翠云寺渺渺的云水禪意,既雄闊驚懼,又清冽無比!世代繁衍于此的泉城人都喜來此浣衣取水,三五成群,終年不絕,鎮(zhèn)日不息,人聲泉聲交匯。在這里,人們遠(yuǎn)望翠峰,濯足清流,自可以洗去經(jīng)年的疲憊,獲得靈魂的慰藉……

駐足屏息,仰觀四合,觸目所及,群峰環(huán)伺。視線尋峰脊而上,一線石階沿山脊蜿蜒盤旋,尋天入云,險(xiǎn)峻無匹。絕壁之巔那隱約可辨的廟宇便是原西固八景之一的北峰古剎--翠云寺。

沿著數(shù)不清的玉階攀上去,再攀上去,便至萬仞崖際。游目騁懷,上下一白,其勢摩天問根,玉宇瓊林,不辨今夕何夕……

行至“賞泉亭”,駐足回望,已然長堤如帶,高樓若棋,行人似芥!“崖絕壁峭,誰修金殿到千仞;登月爬云,我步天梯上九重。”亭間聯(lián)語正合此時(shí)心境。

道路綿延,宮闕在望,人似行云,飄過絕壁,飄過深淵,飄過層層疊疊的山巒,便飄至“棲霞亭”。亭間聯(lián)云:“放眼驟馳懷,疊嶂帶云觀海靜;舒心恒作氣,眾芳隨步順風(fēng)來。” 扶欄回望,山舞銀濤,雪騰細(xì)浪,云凝雪中,雪浮云里,浩浩蕩蕩,橫無涯際,泉城粒粒如棋局,恰合此上聯(lián)況味……

亭后又書“聽濤”二字,筆力疏闊,云生海意,似生出無窮韻味。又聯(lián)云:“小亭茶酒余,臥聽泉水叮咚響;古剎盤桓久,仰看白云自在飛。”似楷似行,一派溫潤,又一派灑脫,當(dāng)真有幾分似僧似俗,無所云住的自在悠游!是日,大雪封山,無茶無酒,唯雪色盈目,風(fēng)聲盈耳,更多了幾分超然之情!

“樓彰瑞氣,輪回天作岸;鐘響梵音,向善我為峰。”攀臨奇險(xiǎn),俯瞰深淵,鐘鼓樓在側(cè),群山蒼茫,遺世獨(dú)立。山道從來處來,向去處去,神殿巍峨,似與山松不老!欣然入亭,于四方虔心鳴鐘,萬壑共振,我心清凈。

雪色漫染,紅壁輕描,古寺蒼鐘,悠然忘機(jī)……自宋建寺至今,翠云寺幾經(jīng)修葺。廟宇的紅墻黛瓦襯著皚皚雪色,尤顯肅穆莊重。蒼松盡白,眾神馨寧,上出重霄,下臨無地。如臨深淵,如履薄冰,遙立千仞,深得禪機(jī)……

入得廟宇,大殿中觀音大士仙容方正,偏殿中的“婆婆”也慈悲恭肅,處處雕梁畫棟,檐鈴叮咚。案前香煙裊裊,燈燭常明,化祃的灰燼,一如無常人世的悲喜……

出得廟宇,騁目四望,天與云、與峰、與雪、與松,歷歷分明卻又渾然一體。在這無邊雪色里,神與人,似乎只隔了一副皮囊的距離……

雪欺松愈挺,風(fēng)勁萬壑鳴。踏雪而行,呵氣成冰,此時(shí)此地,大雪滌蕩了每一個(gè)有靈的生命,松是精靈,石是精靈,人亦是精靈,我們與萬物,皆參透了生死與名利,既悲且喜,無悲亦無喜……

風(fēng)吟松動(dòng),不知從何處傳來隱約鑼鼓的轟鳴。娛神敬神,人類總是虔誠地祈求神靈的庇佑,而神靈卻總是高深地保持緘默,觀人世興替,悟福祚興衰,不言亦不語!

雪落翠峰,極靜,極輕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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