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龍嫻/甘肅舟曲

御景公園,是舟曲老百姓的叫法,官方叫它嶺草濕地公園。它寧靜而清幽,默默地坐落在峰迭新區(qū),一副與世無爭的淡然神情。它從建成的那一天開始就沒有宮門深鎖,而是徹底對外開放了。公園的回廊、亭臺、池水、游魚和睡蓮花,那些第一次在舟曲露臉的樹,還有那些歡歡喜喜的花兒,都來和百姓見面了。

萬物放開手腳,滋潤活潑地活著。那些叫不上名字的爬藤,仰著卷毛腦袋,呆萌得很。另一些分泌奶汁的植物,大大咧咧、悠悠閑閑,比賽似的隨意爬延。一些天真未鑿的爬藤,腦袋高高揚起,像甘肅武威的馬踏飛燕。一些懶漢爬藤,席地而臥,一動不動,諞著閑傳。

麻雀特像瘦猴,一點兒也靜不下來,它們的小腦袋點呀點,小尾巴閃呀閃,神經兮兮的,它們左轉右看,上竄下跳,一刻不閑。我不懂鳥語,不懂它們的習性,不懂它們?yōu)樯恫宦c兒生活,為啥不學一學鵝先生的派頭?為啥那么急地跑,那么急地吃,那么急地說?

我家院子里的麻雀,有點兒家養(yǎng)的味道了。它們靜靜地臥在空中的電線上,讓風掠過全身,一言不發(fā),那樣子好像在說:“生活太不易了,太沉重了!”我有些心疼那樣的麻雀。

御景公園的麻雀,卻一直在蹦跶,那里難道有富含興奮劑的籽實,它們誤吃了?那些麻雀,狀態(tài)活潑,它們沒有撒懶享福的命。我想,蹦蹦跳跳是它們的常態(tài)吧?停滯倒是非常態(tài)吧?不足拳頭大的那些小精靈,到底有多大精力,多少潛力,才能供它們日復一日地折騰?人若那樣飽滿亢奮,是不是狀態(tài)更昂揚一些?那樣的快節(jié)奏狀態(tài),難道不像如今在中國一線城市工作奮斗的創(chuàng)業(yè)人?它們等不及夜幕降臨吧?它們肯定盼著夜晚早點到來,好把一腦袋的瞌睡掛在睫毛上。

薄云遮擋著烈日的時候,我喜歡一個人踱進御景公園,享受一種巨大的清靜。

御景公園,依山傍水,北面一排高山,南面一條白龍江,日夜吐著浪花。一座寬闊結實的水泥橋,打通了被江水隔斷幾千年的兩岸。水泥橋的一頭,正對著氣勢不凡的御景酒店。

一般來說,一個地方,不論北方南方,無論中部西部,無論平原山巒,只要有山有水,有樹有草,鳥就壘巢,人就建房,就會出現(xiàn)村落。千千萬萬的村落和城市,就是這樣形成的。
我常常靜靜地端詳御景公園,發(fā)現(xiàn)它一個個的奇妙之處。

那一池又一池的清水,是白龍江供應的活水。有幾處地方,是人工圍成的湖。湖邊栽著各種樹,除了垂柳,其它樹木都把枝丫伸向了藍天,把影子撲進了湖里。湖的一端連著主渠,主渠像一條游龍,引著游人自然前進。廊到哪里,水到哪里,人就到哪里,花草樹木也就到哪里,一切都那么順遂如意。

沿著長廊行進,恍若踏進了一處南方園林。棗色回廊解人心意,剛想轉身,它就造一個彎兒,彎兒的大小緩急恰到好處,真是廊隨人意!整個御景,廊道折疊,湖水蕩漾,影子斑駁,混合著草木清香的空氣讓人迷醉,蔚藍的天穹,白紗般的云停在山尖,啾啾的鳥聲忽遠忽近,此處真是一個心曠神怡的勝地。

御景的任何一處,都是一幅可以懸掛在廳堂的活油畫,游人就是畫中人了。
白龍江和御景公園,像一對佳人立在那里。在我與公園獨處的時刻,我癡癡地望著那條奔向東方的龍,久久無語。

古人云,上善若水,心如止水,君子之交淡如水。凡此種種,都不是說水,而是論人。人和水一樣,遇山繞山,遇石打石,遇田漫田,人有水性,永不屈服。
如果舟曲沒有白龍江了,那將是一幅多么不堪的情景!

白龍江遇雨則漲,浪頭翻進御景,各個水渠的水量大增,一尾尾橘紅金黃雪白的魚兒,嬉戲在漸次豐茂的水草之中,睡蓮之間。它們既有在暖氣和氧氣的高價玻璃缸里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的心態(tài),也有隨遇而安的格局。在野外,在冰涼刺骨的河水里照樣安身立命,把動人的游姿展現(xiàn)給人們。

夏季,御景的各種花兒競相綻放,玫瑰、牡丹、太陽花、八瓣梅,還有許多叫不上名字的外路花兒,夾道歡迎著游人。
多想有房一間,有園一片,種菜,養(yǎng)花,看湖,聽鳥,過一過隱士的生活!

以假亂真的仿木回廊,引著我不斷前進。
聽著自己的腳步,聽著嘩嘩的水聲,聞著混合著花草的泥土味兒,我暫時忘記了百樣煩惱。

一個公園,若沒有很多樹,若沒有垂柳,就少了一大部分柔性。垂柳屬陰,它們命賤易活,婀娜柔軟,像剛從森林里跑出來的野人兒,只要兩日不見,它們就換了發(fā)型,發(fā)量巨增,長度嚇人。
和垂柳共處,就會莫名地輕松舒暢。柳枝拂過臉頰,心底就會泛起一股淡淡的憂傷,就能看見柳煙深處,一隊騎士呼嘯而來,他們兩鬢染霜,思鄉(xiāng)之情讓他們眉頭緊鎖。

御景的一種怪樹,葉子像楓葉,六個尖,拖拽著一身飄帶,像美麗的飛天。那一張張光滑卷曲的淡黃飄帶,印著流線性圖案,讓人浮想聯(lián)翩。
我的耳邊忽然飄來了俄羅斯那首著名的樂曲《白樺樹》,我似乎化成了一片真空,完全不存在了。

人這種生靈,真怪啊!只要看見心儀的風物,就會條件反射般的沉醉難抑,內心就會涌起一首相應的曲子。

柿葉油光可鑒,剛抹了發(fā)蠟一樣。季節(jié)還早得很,遠沒到柿子成熟的時候,當然看不見一片火紅的風景了。
蘆根草,身子一節(jié)一節(jié)的,齊刷刷地鉆出墻,保持著蛙泳的優(yōu)美姿勢。它們環(huán)顧左右,驚嘆著萬木的茂盛,且不忘與風閑聊。

一大片彩云誤入毛氈般的草坪。一片深紅,一片淺紅,一片玫紅,一片粉紅,組成了一幅嶄新的春錦。

一大片淺桃紅,溪水一樣漫過來了。溪水找不到人為的渠道,就隨心所欲地到處漫流。它們流到哪里,那里的草木就羞紅了臉,好像遇到了心愛的少年。

清風來了,推出了道道漣漪,彩色的浪花推涌著。那些淺桃紅,麥桿一樣繁密,它們笑得腮幫子酸了,淺桃紅都淡了。
那些肥嫩的苦苦菜,黃花菜,在草叢里焦急地探著頭,欲把一身壯碩,敬獻游人。

涼風沿著地皮翻著跟頭,追逐著女人飄然的裙裾。整個御景充滿了一種大靜,好像大徹大悟的心靈。

作者簡介:李龍嫻,女,漢族,舟曲縣城關鎮(zhèn)人,作品散見于《甘南日報》和《格桑花》《舟曲文藝》等報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