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馬蹄聲斷坪定關(guān)
——記坪定跑馬節(jié)
若云/甘肅舟曲
明洪武三年,公元1370年,距今652年前的今天,為了紀念一次非同尋常的勝利,坪定先祖將這一天定為跑馬節(jié)。
眼前的這些馬匹從明洪武三年跑來,一直跑到公元2022年的春天……它們的身影伴隨著中華民族動蕩不安的歷史,伴隨著一代代坪定人變幻莫測的命運,也伴隨著所有中華兒女祈求國泰民安的心聲!
而這一切的一切,要從很遙遠很遙遠的時代說起,那時,白龍江被稱為羌水,舟曲被稱為羌道,坪定被稱為坪定關(guān)。據(jù)《舟曲神話傳說故事全集》記載:秦始皇的祖先為稱霸天下,欲借蜀地之富,而蜀道自古險難,便起了借羌水入蜀的念頭,然欲借羌水亦需有憑借,于是便有了舟曲人人耳熟能詳?shù)摹胺Q土筑城”的傳說,“先有坪定關(guān),后有西固城”的傳說也便由此衍生而出。
舟曲自古便是蜀道上兵家必爭之地,史稱“川隴鎖鑰”,而坪定地勢高絕,四面環(huán)山,其東埡豁梁更是能俯瞰舟曲全城,借用傳說中方士的話就是:“坪定這地方,土重九兩,是為吉地,又合五行以黃土為正色為吉。地有佳氣,隨土所生;山有吉氣,因方而止。秦要取川財富,由羌道入川可得。”
傳說自然不必深信,但世間之事也斷然不會有所謂空穴來風。北宋時坪定關(guān)已入正史,而西固城南宋始筑,可見傳說亦不全虛。加之老一輩坪定學者中曾有人于坪定崖底見殘碑一方,并借助落款推斷此碑立于秦孝公時期,作為秦始皇的爺爺,秦孝公的確有稱霸天下的野心與實力,由此或可推斷,坪定關(guān)存在于秦始皇統(tǒng)一六國之前。
從秦孝公一直到明洪武年間,整整一千七百多年的時光里,坪定關(guān)作為中央政權(quán)和少數(shù)民族政權(quán)的分界點,筑城屯兵,隨軍戍邊,逐漸繁衍,也飽經(jīng)戰(zhàn)亂。
明洪武三年三月二十六日,如歷史上無數(shù)個血流成河的日子一樣,元朝將領(lǐng)擴廊鐵木爾與明將徐達在拉鋸許久后再次決戰(zhàn),在戰(zhàn)爭膠著、難分勝負的當口,突然晴空霹靂,以“羌道古城”為界的西面下起了傾盆大雨, 東面則艷陽高照,戰(zhàn)場所在地“寺廓”之間出現(xiàn)了兩道鮮艷的彩虹。在羌酋看來,坪定人似乎站在高高云端之上與他們決戰(zhàn),故驚而大呼:“天助坪定人,此乃天意不可違,我們快撤!”坪定人聞之亦大呼:“泰山爺助我們了,大家快追”。一鼓作氣,乘勝追擊,并于二十七日凱旋!

坪定先祖為了緬懷逝去的同胞,紀念戰(zhàn)爭的勝利,警示子孫后代居安思危,便于每年的農(nóng)歷三月十四日請客,十五到二十六日招兵、組織騾馬,二十七日仿效戰(zhàn)時場景組織騾馬進行跑馬活動,二十八日為“泰山爺”祝壽報恩。
當然,在民間傳說中還有很多豐富動人的細節(jié),例如面色赤紅,隱于云端的兩位助陣龍神“硃砂”如何神氣軒昂。例如,關(guān)于泰山爺如何顯圣而使民國縣長欣然題贈匾額“沛然下雨”。凡此種種,不勝枚舉。但,在神事之外,我們更多感受到的是尋常百姓對平凡人世的用心,對美好生活的關(guān)切。
整整六百多年了,每年都會由指定的十二戶會東提前喂一頭肥豬、一只羊,以供奉泰山爺和兩位硃砂,也供慶賀時六十歲以上的老人享用。釀十二缸“會酒”,供賽馬時眾人飲用,“會酒”放置在泰山爺廟的庭院里,眾人可隨意取飲,只是酒勁很足,無人敢貪杯。每家蒸一百饅頭,供往來眾人食用。年年歲歲,莫不如此。
跑馬節(jié)在坪定諸節(jié)會中耗時最久,主要是準備工作繁雜,真正高潮只集中于三月二十七日,這天人們手執(zhí)戰(zhàn)旗,肩扛武器,在兩名身穿羌服的“社可”帶領(lǐng)下,到古戰(zhàn)場遺址祭奠一番,在這片先祖曾浴血奮戰(zhàn)的土地上,以一聲震耳欲聾的炮鳴告慰先祖的英靈。九名壯漢聽到炮響,便手擎戰(zhàn)旗奔向賽馬預(yù)備場,檢閱馬匹。再一聲炮響,馬匹便飛馳而去,從西寨上陽臺到坪定泰山爺廟,三華里的賽道上,馬兒如風,呼嘯而至,人潮如水,涌動不息!
峻峭的群山,廣袤的田野,清亮的日光,鼎沸的人聲,仿佛從時光深處馳來的馬匹,仿佛都將我們帶入另一個時空。但,遠處隱隱傳來的陣陣歌舞歡笑之聲卻明明白白提醒著我,我們身處截然不同的時代。
于古人,賽馬是神圣的,因為它記載著憂患,承載著希望,是居安思危的警醒,是美好生活的祈盼!于我們,賽馬到底意味著什么呢?!
或許,當我們坐在興致勃勃的人群里,欣賞著九原藏族婦女們優(yōu)美的舞蹈時,答案便顯現(xiàn)了吧。六百年前那場戰(zhàn)爭,是漢羌之戰(zhàn),古之羌即今之藏。曾經(jīng)的血雨腥風化為今天的其樂融融,曾經(jīng)的手足相殘化為今天的同甘共苦,曾經(jīng)的山河動蕩化為今天的繁榮昌盛,所以,跑馬節(jié)不需要再有什么高深的意義,我們只是需要一個簡單的借口,讓我們聚在一起,大口吃肉,大碗喝酒,大聲歡笑,大膽追夢,如此方不負先輩披荊斬棘之深恩!